行走在春天里

北方向北，蒙古高原带过来的雪融化了，饱含游牧民族粗犷的歌声，一点点地磨成这西北小城涓涓的溪流，弹奏出优雅的云水禅心。

山河大地褪去了寒色，春天，在一首诗中醒来，告别厚重的银装，光阴摇曳着花的剪影，所有美好即将如期而至。春风葳蕤，在厚厚的雪被下冬眠了一个漫长季节，春天的画笔已经饱蘸浓墨，轻调颜彩，即将在这被冬天荡涤去尘埃的画布上尽情晕染，绘就一幅幅五彩斑斓的画卷。

春天是不会带琴过来的，因为雨水真的那么多，每每躺在老家的土炕上，清晨从春三月的梦中醒来，从屋檐前落下的雨滴，击落在阶下发出的嘈嘈切切之声，也会激发出江州司马的无限诗情。春雨中，我携一瓶酒，给冒芽的芍药浇水，表情庄重肃穆，一丝不苟；春天给村庄浇水，给老榆树浇水，给玛尼堆浇水，给河流浇水，一丝不苟。

春节回老家，每次都会陪着父亲去爷爷奶奶的坟前去祭扫，瑟瑟枯草中，村庄里故去了的乡亲们的茔冢累累重重，挨挨挤挤，像极了大伙儿冬日暖阳蹲在巷道旮旯里拉家常的样子。从小跟着父母一次次播种、灌溉、收获的土地已经彻底改变了样貌，一座座现代建筑拔地而起，没有了耕耘场所，古老的村庄在高楼大厦的掩映下，犹如一个局促无措的庄稼汉。虽然一切都在逐渐发生改变，但是，村庄的根依然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我们祖祖辈辈的根，依然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虽然，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犹如开枝散叶，有人坚守在这里，有人离开了这里，但是，无论枝再繁，叶再茂，离得再远，扎在大地的根，只有一处。这就是融入我们血脉中的眷恋，是我们生命的来处。景桥的散文中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愿我们走出半生，归来仍有故乡。春天燕归来，叶落需归根。代马依风，狐死首丘。无论是家乡还是故乡，那一定是漂泊在外的游子心心念念，魂牵梦绕的地方。每个人，走得越远离愁越没有穷尽，像眼前迢迢不断地大南岔河。

非常感动于景桥写的一段话：“父母在，老家就是家乡，父母不在了，家也就是故乡了。”幸好，父母还在，老家还是家乡。老家还是原来的样貌，好多年都没有翻修过了，依然是黛青色的老瓦，低矮的褐色土墙，庭院里的花花草草或许已经在蓄势待发。我知道，这个时候，田野里苜蓿已经在悄悄探出头来，母亲采撷回来，苜蓿芽在篮子里翠绿欲滴，凉拌已经是绝好的美味了，或者更进一步，做成浆水菜，颜色也就是黄金芽的模样了。倘若在夏日的午后，捞上一碗，拌上油泼辣子和韭菜咸菜，清凉酸爽，绝对是消暑开胃的佳品。傍晚时分，当黛瓦上升起一缕缕炊烟，母亲开饭的呼唤便适时传来，这是离开老家漂泊半生的我铭刻骨子里的幸福。

庭院里，墙垣上，青苔还在深睡。天空蔚蓝，没有一丝尘埃，泥土的芬芳氤氲在空气中。在冬的记忆中，白雪皑皑的山水间，那个美丽的女孩明眸皓齿，一袭白衣，殷红的围巾，在雪野中翩翩起舞，她穿越过季节的轮回，向我款款走来。哦，日子淡淡，时光缓缓，春水盈盈，春风柔柔。不如，寻一处山间的小径罢，在丛林中的草亭上，沐浴着微醺的和风，沏一杯清茶，放一段浪漫温柔的音乐，与这迷人的阳春三月，像那情窦初开的时候，谈一场铭心刻骨的恋爱吧，在星河灿烂的夜空，怀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不动声色地，对着深深爱恋着的自己说几句暖心的情话吧。

如果人生是一场不可逆转的旅程，那么，生命中每一次惊喜的邂逅和温暖的遇见皆值得珍惜。尘世烟火，一季季过去，蹉跎了岁月，苍老了容颜，时光的烙印清晰而明了。既然这样，不如迎着春天的风，行走在芳草萋萋的阡陌上，去欣赏一场浪漫的花开花谢，月圆月缺。终究回不去的是逝去的锦瑟年华，那么，何不在那个熟悉的路口去重逢等待的自己。一路的风景在视线里铺排，淡淡的流年在谈笑中感动。小时候捉鱼戏青蛙的河流已经留在了儿时的记忆中和蓦然惊醒的睡梦中，喧嚣的河流变成了波澜不兴的龙泉湖，小桥与亭台楼阁相互辉映，湖对岸是宽阔的化石广场，雕塑的远古动深沉物静默，各色游人惬意休闲。一群孩子在湖边的步道上奔跑着，喧哗着，带着河流的声音。

于是，站在季节的前沿，新的春天，新的征程，新的希望，我们，再出发。

文图 /作者

邓仲国，笔名砚逸，临夏州临夏县公安局民警；全国公安文联会员，甘肃省公安文联会员，临夏州公安文联理事，临夏州美术家协会会员。